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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狗跳的聲響,旋即是賀均平的高嗓門。他平時不這麽說話,也許真是跟阿東和葉子合不來,從昨兒下午起他就一直咋咋呼呼的不對勁。

琸雲胡亂地把頭發綁好,穿好衣服打開門,扯著嗓子朝院子裏你追我趕的幾個小鬼大吼,“你們幾個能不能給我消停一會兒,大清早就鬼哭狼嚎的,信不信我把你們仨通通都給扔出去。”

阿東和葉子立刻就老實了,乖乖地站在原地,怯怯地偷看琸雲的表情。阿東的膽子大些,小心翼翼地朝琸雲道:“師父,我和葉子燒了熱水,這就給你打水過來洗臉。”說著話,又朝葉子使了個眼色,葉子立刻顛顛兒地往廚房跑,很快就吃力端著一臉盆熱水放到琸雲面前。

賀均平使勁兒地翻白眼,生氣地直嚷嚷,“誰讓你亂叫師父了,不要臉。”他可看不慣這倆小鬼做小伏低討好人的樣子,大清早地起床給方琸雲燒熱水什麽的,也太惡心了。方琸雲是他的師父,跟那兩個小鬼有什麽關系。

葉子顯然有些害怕賀均平,被他罵了兩句,嚇得趕緊往阿東身後躲,這讓賀均平愈發的火大,冷笑道:“喲,真看不出來你是個娘們兒,先前跟小爺打架的時候怎麽一個賽一個地狠。要不是方琸雲跟柱子大哥救了我,只怕小爺早就死在你們手裏了。這會兒倒是裝起可憐人了,晚了!”

葉子眨巴著眼睛不說話,阿東的小臉漲得紅紅,小聲辯解道:“誰……誰讓你跟俺們搶東西吃。”

也不知阿東這句話怎麽就刺痛了賀均平,他的臉色愈發地難看,剛開始眼神裏還帶著些許頑笑,這會兒卻忽地一黯,眸中閃過一絲陰霾,仿佛立刻就要發作。琸雲見狀不對,趕緊出聲道:“好了好了,都過去的事了,再它做什麽?石頭你洗過臉沒?”

琸雲不傻,當然也曉得阿東和葉子絕非看起來這麽單純無害。那四個小孩在城裏混跡多年,見的人多,經歷得也多,心思自然也比尋常孩子要重。賀均平打小就長在富貴之家,又被人捧在手心裏養大的,一根腸子通到底,雖說比阿東和葉子稍大一些,可卻要幼稚單純得多。

賀均平被琸雲一打岔,立刻就忘了之前生氣的事兒了,一張小臉拉得長長的,不悅地道:“這倆小鬼說熱水要給你留著,不讓我用呢。”說罷,又面帶嘲諷地瞥了阿東一眼,冷冷道:“小小年紀,也不曉得從哪裏學來的看人下菜碟兒的本事,知道我也是被撿回來的,做不得主,自然不把我放在眼裏。”

他心裏頭有什麽都提到臺面上說,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不知怎麽的,琸雲卻分明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一絲寂寥的味道。到底是個孩子呢,還沒能適應從山巔跌入谷地的巨大反差,一不如意就氣沖沖地發作出來。

琸雲看了阿東和葉子一眼,目光中略帶責備之意。葉子立刻不安起來,搓著衣角不敢說話。阿東倒是想開口解釋什麽,可想了想卻又找不出話,只得老老實實地閉上嘴。

琸雲沒哄過小孩兒,也不曉得該怎麽處理面前的覆雜情況。相比起阿東和葉子來說,賀均平雖是她上輩子的仇人,可也比那兩個小鬼要來得親近些,琸雲自然不願讓他受委屈,可是這燒熱水洗臉的事兒仿佛也不必興師動眾地大鬧一場吧。無論如何,阿東和葉子並非下人,沒有伺候賀均平的義務。

待洗過手臉,琸雲才去廚房弄早飯。賀均平霸占著竈下燒火的位置不放,時不時地斜著眼睛朝一旁老老實實蹲著不敢作聲的兩個小鬼瞪一眼,好似給琸雲燒火是個多麽了不起的差事。

待胡亂地吃過了早飯,那倆小鬼趕緊勤快地上前收拾碗筷。這回賀均平沒跟他們爭,呲著牙湊到琸雲耳邊小聲地說他們的壞話,“我跟你說,這倆小鬼一肚子壞水,心眼兒又多,你可別被他們給騙了。”

琸雲嘆了口氣,難得地回道:“我心裏頭有數。”

“有數就好。”見琸雲仿佛聽進了他的話,賀均平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精神頭也好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問:“要不咱們去附近轉一轉,看哪裏有院子要出租,等柱子大哥回來了,我們也好盡快找到地方搬出去。”至於那兩個討嫌的小鬼,那不是還有他們的同夥在麽。

琸雲伸出手指頭點了點他的額頭,哭笑不得地道:“大哥還沒回來,有沒有賺到錢還不一定呢。”雖說宋掌櫃是將來的大財主,可這到底是他們頭一回出門做生意,難免生疏,能平安歸來就已經不容易了,琸雲實在沒有賀均平這麽樂觀。

阿東和葉子年紀小,宋掌櫃並不曾跟他們提及行程,只說少則半月,多則二十天就能回來。琸雲琢磨了一陣,估計他可能去了益州北邊的德源、永寧一帶。那裏與燕地毗鄰,雖說而今燕王未反,但一直沖突不斷,陸陸續續地打過好幾回仗,附近的藥商生怕遇著戰事,都不願去那邊,這才給了琸雲她們這樣的機會。

宋掌櫃一行已經走了半月不止,雖說依照他的話這幾日就能回來,可琸雲難免還是擔心,每日裏都領著幾個孩子去城裏打聽消息,若是遇著有從德源、永寧那邊過來的客商,總要想方設法地上前去打聽一番。

日子飛快地過去,一連過了近十日,宋掌櫃一行卻是半點消息也沒有,琸雲的心也愈發地不安。阿東和葉子很會察言觀色,早發現了琸雲的不對勁,生怕她發作,愈發地老實乖巧,每天都爭著做家務,就連廚房做飯的差事也搶了去。

賀均平這回倒也不跟他們搶,這個時候,琸雲也看出了這孩子跟阿東他們的不同。他很鎮定,就連琸雲都難免開始不安了,他卻依舊能鎮靜自若地繼續著每天的生活,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很安靜地早出晚歸,每天去酒肆茶坊打聽消息,遇著北邊來的客商還能說上半天,套出不少話來。他長得俊秀漂亮,舉止斯文,穿得雖然不算好,但至少整潔幹凈,若是存心討好人,說話還能很動聽,故很討人喜歡,就算在酒肆裏坐上大半天不肯花錢,店裏的掌櫃也不會讓人趕他出去。

這日賀均平回來得極晚,天色全暗了他才一身酒氣地回來,一進院子就直奔琸雲屋裏,氣喘籲籲地道:“琸雲,我打聽到大哥他們的消息了。”

琸雲“噌——”地一下站起身,噔噔噔地奔過來,拽著他的手拉到桌邊坐下,亟不可待地問:“怎麽樣?沒出事兒吧?”

“他們似乎去了燕地。”賀均平的臉上有淡淡的不正常的紅暈,說話時酒氣撲鼻,顯然喝了不少,“我在酒肆裏遇著幾個燕地來的客商,他們說在燕地仿佛曾見過大哥和宋掌櫃。我仔細問過,形貌打扮都與他們無異。”

琸雲發現他說話時嗓子啞得厲害,趕緊給他倒了杯茶,拍著他的肩膀哄著他喝下去,罷了又問:“他們可都還好?”

賀均平使勁兒點頭,“那客商說他們跟燕地官府的人搭上了線,正在談生意。若是順利的話,估摸著這幾日就該回來了。”他今兒為了從那些客商口裏套話,喝了不少酒,整個人都喝暈乎了,一路勉強撐著才回來,這會兒見著琸雲把話說明白了,腦袋就開始發沈,搖了搖,就軟趴趴地順勢倒在了桌上。

聽說柱子他們無恙,琸雲懸了許久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這才認真打量起賀均平來。小孩子明顯喝高了,小臉紅撲撲的,安安靜靜地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不哭也不鬧,酒品倒是不錯。

琸雲守了他一會兒,想了想,還是去廚房給他熬了一鍋濃濃的醒酒湯,拍著他的臉把他給弄醒了,哄著他喝了一大碗,又叫了阿東和葉子把他擡回去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從六點多就開始碼字,一直碼到現在才寫了這麽點,卡文的人真是傷不起啊。

你們忍心還繼續霸王我麽,嗚嗚

☆、第二十回

二十

知道柱子和宋掌櫃安然無恙後,琸雲的心放回了肚子裏。沒了心事,她閑著沒事兒幹,就開始觀察起院子裏的這三個小孩來。

阿東和葉子明顯是過過窮苦日子的可憐小孩,難得能有處遮風擋雨的地方,格外珍惜,他們倆生怕琸雲哪天不高興了又把他們趕出去,所以過得分外小心翼翼,每天都察言觀色看琸雲臉色行事,生怕自己哪裏不留意惹惱了她。

而相對的,他們對賀均平便沒那麽恭敬了,雖說賀均平一個人輕輕松松能打得過他們好幾個,可這院子裏並非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賀均平在琸雲面前不也老老實實的——他們可一點也不信琸雲能打得過賀均平。

至於賀均平這小狼崽子,骨子裏還深深地保留著世家子弟的矜貴和驕傲,不論處境如何艱難,他總要努力地維持著自己作為貴族少爺的風度,舉一個簡單的例子——除非是琸雲親自做飯,不然賀大少爺從來不去廚房。

賀大少爺堅決地認為自己與阿東和葉子那種平頭百姓不同,絕對不能容忍自己淪落到與他們同樣的地步。不同於阿東他們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賀大少爺過得很是肆意,他甚至都不叫琸雲“師父”了,整天“方琸雲”長“方琸雲”短的,每次叫喚的時候,還會故意朝阿東得意地挑眉來顯示自己與他們的不同。

有時候他還偶爾從嘴裏冒出一句“雲丫頭”來,當然,這都是背著阿東和葉子的時候才這麽幹,因為每次他這麽一叫,琸雲就會毫不客氣地狠狠瞪他幾眼,讓他覺得挺沒面子。

賀均平帶來平安消息的第三天晚上,柱子和宋掌櫃終於回來了。

宋掌櫃進院門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飄,他半張著嘴不敢置信地看著院子裏多冒出的幾個小蘿蔔頭老半天沒說話。柱子根本沒註意到他的臉色,瞅見琸雲和賀均平光顧著高興了,一個勁兒地傻笑,沖上前來想抱一抱琸雲,才剛剛揚起胳膊,賀均平就一臉燦爛地沖到他懷裏了。

“大哥你瘦了,”賀均平親親熱熱地使勁兒拍著柱子的背,小臉上滿是笑意,歡喜又激動的樣子,“你們去了那麽久一直沒消息,琸雲跟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就進城來打探消息。幸虧宋掌櫃的房子沒賣出去,不然我們倆就得露宿街頭了。”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又躬身朝宋掌櫃作揖行禮,“這幾日貿然來府上打擾,實在唐突,還請宋掌櫃海涵。不過您放心,我們只動了兩間廂房,主屋絲毫未動,只是琸雲將您房裏的被褥抱出來曬過了……”

這小鬼的嘴皮子十分厲害,明明是他們的不是,可從他嘴裏說出來,倒好像是他們做了什麽好事似的。琸雲托著腮看著宋掌櫃一口氣憋在肚子裏怎麽也沒法子發作,實在忍俊不禁,憋笑憋得肚子都酸了。

“我家二丫就是能幹。”柱子聽著賀均平的話,洋洋得意地使勁兒誇讚著琸雲,宋掌櫃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瞇起眼睛深深地看了琸雲一眼,竟是沒有再追究,只沈聲問:“有沒有吃的?”

賀均平立刻掉頭去吩咐阿東,“你們倆趕緊去煮飯,家裏頭不是還有雞蛋和魚麽,都給弄了。葉子你也去幫忙燒水,宋掌櫃和柱子大哥趕了這麽久的路,風塵仆仆,恐怕早就累壞了,先洗個熱水澡也好解解乏。”

阿東和葉子乖巧地應下,立刻掉頭去了廚房。才走了兩步,阿東似乎又想起什麽事,遲疑了一下停住腳步,轉過身怯生生地問:“掌……掌櫃,山哥和小橋哥他們……還沒回來麽?”

柱子猛地一拍額頭,立刻回道:“差點忘了這事兒了。我們都是一道兒回來的,小山擔心你們倆,一進城就去城隍廟找你們了。若是找不到,想來就會來這邊。”

阿東和葉子立刻松了一口氣,眉開眼笑地朝柱子和宋掌櫃道了謝,高高興興地去廚房忙活了。

果然,飯菜還沒準備好,小山和小橋就找過來了。這倆孩子在外頭奔波了近一個月,看起來像是忽然長大了許多,氣度沈穩老練,看起來倒比柱子還要成熟些。琸雲看著他們的時候就想,下次一定要把賀均平也帶出去走一走,省得這小鬼跟長不大似的,忒幼稚。

一夥人高興地吃了飯,用餐時柱子眉飛色舞地提起他們此行中的種種經歷,引得幾個小鬼大驚小怪,宋掌櫃一直沈著臉不說話,時不時地擡眸朝柱子瞥一眼,滿臉無奈。

他們幾個趕了好幾天的路,累得夠嗆,待用過飯後,便各回各屋去休息。宋家被褥不夠,只能開這幾間房,琸雲是姑娘家自然要獨占一間,宋掌櫃又有潔癖,自然容不得與旁人同住,餘下六個人總不能擠在一起,旁的不說,賀均平一定會跳起來反對。

最後還是宋掌櫃發話,讓小山領著他們幾個孩子在附近的客棧住下,賀均平和柱子住一起。賀大少爺雖然有些不滿意,但這總比跟那幾個小鬼擠一起要好得多了。

第二日大早,小山就領著幾個孩子回來了。阿東和葉子繼續去廚房幹活兒,小山和小橋則幫著打掃院子。琸雲起床的時候,瞅見他們一個個忙前忙後,忽然覺得自己和賀均平有些太大老爺做派了,簡直有欺負人的嫌疑。

她正自我懺悔著,賀均平瞇著眼睛夢游似的開了門,踉踉蹌蹌地踱到琸雲身邊蹲下,有氣無力地道:“不行了,再這麽下去小爺都快活不了的。方琸雲,你說柱子大哥以前都好好的,怎麽現在忽然打起鼾來,害得我昨兒一晚上沒睡。我可不管,今兒晚上不決計不跟他住一屋,就算打地鋪我也住你那屋。”

琸雲白了他一眼,道:“大少爺您可真挑剔。瞧瞧人家——”她朝院子裏正忙得熱火朝天的小山他們努了努嘴,一臉鄙夷地道:“您再這麽喋喋不休地挑毛病,真不怕我把給你趕出去啊?看看他們多勤快!仔細學著點!”

賀均平輕蔑地斜了他們一眼,一點也不臉紅地道:“都是些下人幹的活兒,像我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去搶著做那種事。方琸雲你不是也不喜歡做這些麽?咱們倆都是幹大事的人。對了,宋掌櫃不是跟燕軍搭上了關系麽,我覺得咱們可以大幹一場……”

他興致勃勃地跟琸雲商量起下回藥材生意的事,比如哪些藥材更好賣,走哪條路更安全,怎麽樣才能不引起歹人的註意,雲雲。這小鬼趁著這幾日在外頭打探消息的工夫竟然還學了不少東西,這讓琸雲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

賀均平說得口幹舌燥了,一擡頭,才發現宋掌櫃竟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身後,微微蹙眉看著他,臉上神色很是覆雜。宋掌櫃可不比方琸雲,他是個大人,而且還是個挺有本事的大人,起碼賀均平是這麽想的,他心裏頭有些打鼓,訕訕地朝宋掌櫃笑笑,厚著臉皮道:“宋掌櫃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宋掌櫃盯著他看了半天,終於開口道:“下回你跟著我一起去吧。”

賀均平臉色一喜,方琸雲托著腮看他們倆,笑瞇瞇地道:“上回本就打算帶著他一起來的,不想這小鬼竟然病倒了,不然跟著我們一道兒,倒也算是不小的助力。宋掌櫃可別小看他,他跟著我學了一陣,無論是武藝還是箭術都不錯,尋常兩三個成年人怕也不是他對手。”

宋掌櫃板著臉看她,過了好一陣,才忍俊不禁地笑出來,“你這小丫頭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說自個兒本事大,下回一定要記得帶上你麽。心眼兒真多!”

琸雲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一臉鄭重地道:“我都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現在世道多不太平,宋掌櫃出去了一趟,想來感受愈發深刻。您這斯斯文文手無縛雞之力的,若真遇著歹徒,豈不是要倒大黴。而今我們的生意才剛剛開始,本小利微,實在沒有請護衛押送的本錢,就只能靠自己了。對了,我聽石頭說宋掌櫃已經搭上了燕軍的線,您仔細跟我們說說……”

她把話題一轉到生意上,宋掌櫃立刻來了精神,仔仔細細地把這途中經歷說與她們聽。

這一趟生意他們賺得並不多,當然也不算少了,起碼宋掌櫃還是比較滿意的。更重要的是,他們搭上了燕軍的線,日後的生意就要好辦得多了。

“我估摸著明後年的仗會越來越多,老百姓可要遭殃了。”宋掌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接連著好些年戰亂四起,朝廷動蕩,民心不穩,恐怕這江山早晚得換人——”他話一說完,猛地察覺自己有些孟浪了,慌忙住口,擡眸朝琸雲和賀均平看了一眼。

賀均平的臉上露出激憤神色,雙拳緊握,咬著牙道:“那狗皇帝寵信奸臣,是非不分,早晚要把這大周的江山斷送在他手裏。”

琸雲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勸道:“小石頭你且註意些,雖說這是在自己家裏,可這種話不能亂說。若是被有心人聽到傳了出去,不止是你,就連我們連帶著宋掌櫃也要遭殃。”

賀均平飛快地朝院子裏的小山等人瞟了一眼,知趣地點頭,悶悶地回道:“我曉得了。”

想了想,他又小心翼翼地問宋掌櫃,“您跟燕軍做買賣的事兒,小山他們都知道?”

“既然都上了同一條船,哪能瞞著他們。我若是沒有把握,怎麽敢貿貿然把他們幾個帶上。”宋掌櫃一臉淡然的模樣,仿佛一切全都在掌握中,“你們倆小鬼想得倒是周全。”

琸雲咧嘴笑,“宋掌櫃過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節快樂啊

今天有多少妹子跟我一樣守在電腦前沒有出去哈皮呢。街上的人實在太多了有沒有!我白天出去買了點東西險些回不來啊。

另外,謝謝大家昨晚發力評論,太高興了。

不要霸王哦↖(^ω^)↗

☆、第二十一回

二十一

宋掌櫃把此行的一應收入開支做了詳細的賬目拿給琸雲檢查,琸雲打開來看了幾眼,微微一楞,愈發地覺得面前這個年輕人高深莫測。這賬目條理清楚、收支明確,便是以前方頭山的老賬房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本事。

琸雲聽說過江浙那邊有些大商戶人家的嫡子就是打小被培養著打算盤記賬的,這宋掌櫃莫非也是如此出身?但他又如何淪落到如今只靠一間門可羅雀的小藥鋪來謀生的地步?

琸雲心中雖有疑問,卻並沒有出聲詢問,只是指著賬本最後的數字笑了笑。宋掌櫃烏黑的眸子落在她臉上,沈聲問:“方姑娘有異議?”

琸雲點頭,“這個太多了。說實話,我和大哥沒幫上什麽忙,只是投了些銀子進去,那些銀子還是宋掌櫃幫忙賺的,換了別人,宋掌櫃也照樣能把這生意做好。日後這賬就依照三七開來算,工錢額外再出,宋掌櫃覺得如何?”

她如此大副讓利讓宋掌櫃覺得既意外又有些不可思議,上一次賣人參的時候,琸雲表現得很是強勢,人又精明,一副精於算計,掉在錢眼裏的小財迷架勢,可今兒她卻搖身一變,忽然通情達理、大方爽朗起來。宋掌櫃愈發地覺得這小姑娘不同尋常。

宋掌櫃人聰明,只稍稍一動腦筋便曉得琸雲如此作為的原因。什麽叫做放長線釣大魚,這就是了。宋掌櫃一方面覺得好笑,一方面又為對己成為別人眼中的“大魚”生出些異樣的、難以言喻的竊喜來。

“既然方姑娘如此堅持,”宋掌櫃心照不宣地朝琸雲笑,“那宋某便只有厚顏生受了。”

兩個人俱笑起來。於琸雲而言,宋掌櫃的話卻是為了解決了所有的後顧之憂。這輩子琸雲掛心的事情只有兩件,一件是陸鋒的生死,另一樁則是大哥柱子的前途。琸雲不清楚這輩子她究竟會遭遇什麽樣的事,雖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遠離陸鋒,如果依照上輩子事態的發展,她應該能過上平靜而平安的日子。可是,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萬一她再一次落草為寇,難道她還把柱子也一齊拉上山?

琸雲很清楚自己大哥的性子,他老實又憨厚,沒有決斷力,幫人打打下手也就罷了,讓他自己去幹一份事業來,簡直比登天還難。倒不如托付給宋掌櫃,有他的庇佑,柱子一生無憂。

宋掌櫃在家裏歇了兩日,第三天就出門去收藥材。這回琸雲沒讓柱子跟著,讓宋掌櫃帶著小山和小橋去幫忙,至於賀均平,琸雲不去,他自然也不肯去的。

趁著宋掌櫃去收藥材的短短幾日,琸雲每日都督促著柱子練武射箭,幾乎是聞雞起舞,直訓得柱子叫苦不疊。

“路上可太平呢,根本就沒那麽多土匪。”柱子一邊叫苦一邊想要說服琸雲,“俺們去了一趟燕地,攏共才遇著兩撥人,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的,哪有什麽力氣。俺帶著小山、小橋上前一比劃就把人給嚇走了。”

賀均平拉弓上弦,利箭在空中畫出一道轉瞬即逝的光影,“砰——”地一聲準確無誤地釘在五十步開外的靶心上。柱子半張著嘴發了半天楞,不待琸雲說話,老老實實地劃拉著手裏的弓箭跟著賀均平練習去了。

琸雲知道柱子是一根筋,有時候認定了一件事兒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於是她懶得再與柱子解釋什麽,只板著臉命令他陪著賀均平一起練武。

相比起柱子的又臭又硬,賀均平則配合得簡直可以用乖巧聽話來形容。他完全不用琸雲叮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武,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這讓琸雲都忍不住感嘆,難怪這小子將來能做到大將軍,旁的不說,單是這一份毅力已是常人所難及。

他甚至還背著琸雲偷偷勸說柱子,“大哥你別以為自己跟著宋掌櫃出去走了一趟就什麽都知道,上回你們才帶了多少東西?不到一百兩銀子的貨物,恐怕還裝不了一車,尋常土匪們瞧不上,所以懶得搭理你們。日後我們東西多了,他們怎麽還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說山裏的土匪,到了冬日裏,流民都是成群結隊的,一兩個自然不怕,可萬一糾集幾十號人,你能打得過?恐怕連性命都得搭上!你自己不把性命當回事,連琸雲也不顧了麽?”

柱子頓作羞愧之色,一臉赧然無言以對。賀均平一臉嚴肅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鄭重道:“大哥你仔細想想吧。”說罷,一邊搖著頭一邊故作唏噓地走開。琸雲在門口看著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心裏頭竟有一絲絲感動。

宋掌櫃出去了七天,回來的時候藥材就已經齊了,他又立刻聯系馬車把藥材送去燕地。因宋掌櫃是第二回做生意,手裏本錢又多了不少,這一次他收了足足有上千斤藥材,結結實實地碼了兩輛馬車。因已是隆冬,益州已經下了好幾場雪,宋掌櫃又特意買了許多油布將馬車裏外仔仔細細地包裹了起來。

“我們這一趟路可不好走,現在是嚴冬,益州往北那一片全都在下大雪,寒冰徹骨,出門可是要受大罪的。你可想好了,真要跟過去?”宋掌櫃微微蹙眉看著琸雲,苦口婆心地勸道:“照理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守在家裏頭是最好。阿東和葉子都在,好歹也有伴兒。”

賀均平不樂意了,大聲嚷嚷道:“宋掌櫃你可別瞧不起琸雲,她厲害著呢,這丫頭也不曉得從哪裏學來的功夫,手腳比我還利索,恐怕柱子大哥也不是她的對手。不過是幾場雪,有什麽怕的。留在縣城裏,我卻是擔心她會閑出病來。”

宋掌櫃有些懷疑地看了看琸雲,不是很信賀均平的話。琸雲依舊一臉笑模樣,聲音卻是不容值否的堅定,“上回就說要跟著宋掌櫃出去走一趟的,結果未能成行,這一次怎麽著也得跟過去長長見識。”

既然她如此堅持,宋掌櫃也不再攔著,只叮囑她多收拾些行李被褥,省得在路上凍著。

虧得宋掌櫃租來坐人的馬車還算寬敞,坐了六個人也不算太擠,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其中四個都是未長成的半大孩子,小山和小橋跟著宋掌櫃出去見過世面,自覺比賀均平懂得多,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向他說起燕地的見聞。賀均平一邊嗤之以鼻,一邊卻豎起耳朵聽得仔細。

“瞧他們倆那猖狂樣兒,嘖嘖——不曉得的,還以為他們究竟見了多大的世面。不過是燕地的一個小縣城,這又算得了什麽。我姨父還在燕王身邊做大官呢。”賀均平湊到琸雲耳邊小聲地抱怨,熱氣使勁兒地往琸雲耳朵裏灌,怪癢癢的。

琸雲揉了揉耳朵,擡眸看他,微微震驚,“你姨父在燕地做官?”那為何他不去投奔?

賀均平仿佛立刻猜出了琸雲的心思,臉上唰地一白,不大自然地低下頭小聲喃喃道:“賀家被抄之後,我好幾個已經出嫁的堂姐都被夫家休棄了。我姨母當初是跟姨父私奔去的燕地,我不清楚她是不是也被……”他沒再繼續往下說,但聲音裏分明帶著些許哽咽,顯然對此很是傷感。

琸雲見慣了他像只壞脾氣的炸毛的貓,偶爾瞧見他這可憐兮兮的被人拋棄的小狗模樣,心裏頭多少有些軟,擡起手頓了頓,終於還是心軟地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腦瓜子,捋著他軟軟的頭發,小聲地勸慰道:“咱們有機會去打聽打聽,說不定情況比你想得好多了。”

琸雲覺得,賀均平的姨母應該還好好的,因為依照上輩子他的經歷,這小鬼最後還是去了燕地的,若是沒有人從中舉薦和提拔,一個毫無根基的小鬼怎麽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迅速出頭,到後來年僅三十就能成為燕國的大將軍。

“燕王雖然沒有反,但是他一向與今上不合,那狗皇帝抄了賀家,燕王為了收買人心,說不定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反而重用賀家。你姨父姨母定然安然無恙。”琸雲仔細分析道,也說不好到底是不是為了安慰他。

“果真如此?”賀均平甕聲甕氣地道:“方琸雲,其實你是恨不得我姨母好好的,然後把我接走吧。”他吸了吸鼻子,仰著小臉看她,表情無辜又倔強,“我早就看出來了,其實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尤其是前一陣子,整天都冷冰冰的,好像我跟你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偏不走!”他咬著牙故意狠狠地瞪著琸雲,仿佛故意要和她鬥氣,“就不走,氣死你。”

琸雲哭笑不得,狠狠在他腦瓜上一拍,“行了,睡吧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飯了,弄到很晚才回家,回家洗個澡就九點多快十點了,以我的渣速實在碼不了一章,所以就拖啊拖啊,拖到今天了。

明天朋友又要來投奔,嗚嗚,今天熬夜把明天的稿子碼出來。

☆、第二十二回

二十二

只有親自跟著宋掌櫃出來走了一趟,琸雲才能真實體會到他有多謹慎。無論誰說抄近路有多便宜,他們的馬車也只走官道,每晚天色剛剛暗下來,他就立刻尋客棧投宿,絕不趕夜路。白日裏行車時,他總讓車夫跟著別的大商隊走,算是沾一沾別人的光了。

“我早說路上太平得很,二丫你還不信。你瞧瞧咱們這一路,可不是連個土匪影子都沒瞧見。”走了兩日,眼看著快到了燕地,柱子終於忍不住朝琸雲道:“小姑娘家家的就是愛操心,也不曉得從哪裏聽來的,光會嚇唬自己。”

琸雲不說話。賀均平立刻幫腔道:“咱們這一路都跟著前頭的大商隊,他們可是正經請了鏢局的人當護衛,練得一身的腱子肉,那些土匪但凡是有些眼力的都不敢隨意招惹。他們要麽就不來,若果真來了,恐怕就危險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前方的商隊裏傳來一陣騷動,馬車緩緩停下,車夫在外頭慌慌張張地道:“壞了,好像有歹人劫道。”

幾個少年人都還一臉懵懂,宋掌櫃卻頓時變了臉色,柱子激動得立刻就要往外沖,被琸雲一把拽住胳膊拉回了座位,冷著臉毫不留情地訓道:“你毛毛躁躁的做什麽?外頭多的是人,哪裏輪得到你去逞強。”

柱子倒也不覺得被琸雲訓斥有什麽丟臉的,傻楞楞地回道:“我出去幫忙嘛。”

琸雲狠狠瞪著他,沒好氣地道:“就你那三腳貓的工夫,沖出去了也就是給人家當靶子。再說外頭現在什麽情況我們都還不知道,這些商隊常年在外走動,多與江湖中人有來往,說上幾句話不定還是朋友。咱們先候著看情況,若是打起來了,再去幫忙也不遲。”

宋掌櫃不禁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裏眸光微閃。賀均平悄悄掀開車簾往外偷瞧,小聲道:“不像是土匪,看打扮倒像是流民。”

“流民!”琸雲眉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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